【丹邕 邕丹】bright hell 短篇 假装是循环向
记忆这种东西，本就像流沙，抓不住，留不下，谁又能证明那些往昔的破碎片段究竟是虚幻的匆然一梦，还是真实存在过的呢？
——黄旼泫
07.
这是这一年中，第305次，姜丹尼尔从噩梦中惊醒。而这第305次，与先前的304个梦境都是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画面。
墙上的挂钟在夜半的死寂中咔嗒咔嗒地转动着齿轮，似是来自永不见天日的阿鼻地狱震荡回响的魑魅之歌。
因为巨大的恐惧而在瞬间挺得僵直的脊背渐渐疲软下来，姜丹尼尔深深地弯下腰，将头埋进臂弯里，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汇成一弯细流，直直的咸涩侵入眼眶，逼得他眼眶通红，毫无预兆的，温热的眼眶溢出一颗颗生理泪水，滑落侧脸。
姜丹尼尔伸出手背胡乱地抹着，太过用力的摩擦却更进一步地刺激本就酸痛的眼眶，鼻子一热，心尖也跟着蘸上柠檬似的酸苦，眼泪连成一条漫长的线，声带挤出压抑的呜咽。
06.
首尔的冬天，空气中总是弥散着萧索的寒意，又因为在半岛南部的地理位置，平添了许多风雪。姜丹尼尔用走到落地窗前，食指轻轻挑起窗帘一角，透过狭小的缝隙看到了蔓延的雪白。
只一瞬便又放下了手，整间屋子复又回到方才那逼仄的昏暗，光脚走在浸渗着入骨凉意的大理石地板上，缓缓拉开衣柜，齐齐整整全都是黑色的衣服。随手挑了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围上一条黑色的羊毛围巾，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就出了门。
这栋让他每夜做着同一个噩梦的房子，他一秒也不想呆了。
因为大雪的缘故，街道上的行人很少，姜丹尼尔的肩头落上星星点点的雪花。这样的天气，喝杯热咖啡看起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街角一家装潢素朴的咖啡厅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卖咖啡的咖啡厅”
不同于其他咖啡厅低调奢华的欧式装潢，推开这家咖啡厅沉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扑面而来的波西米亚气息。整间咖啡厅由暗色木头作为架构，昏黄色的灯光下，袅袅漂出烟雾的香炉，仿若一个人间不存在的虚幻梦境。
收银台后坐着的人正在把玩着手中的怀表，怀表的样式有些老旧，但依旧晕出柔亮的金属光泽。
“欢迎光临，请问你需要什么？”黄旼泫看着镜片后姜丹尼尔有些熟悉的下垂的眼睛，嘴角不禁擒起一抹笑意。
“一杯蓝山。”姜丹尼尔伸手抓了两把头发，头发上的雪花因为室内的温度而纷纷融化，手心变得湿腻腻的。微微低下头让瞬间被雾气弥漫的眼镜滑到眼睛下方的位置，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就那么向上挑着看着黄旼泫。
“对不起，我们这里不卖咖啡。”黄旼泫依旧笑着，手中的怀表咔嗒合上，然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但，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一个关于你的故事，我愿意免费为你做一杯咖啡。”黄旼泫翻开台子上一本厚厚的本子，里面密密麻麻地充斥着各种字体，“这些都是我的客人留下的，他们的故事，今天你我既然有缘在这里相遇，不妨，把你的故事也留存在我这里，我会替你悉心保管。如果你想留下一张照片，我也可以替你贴在上面。”
黄旼泫细瘦洁白的手腕在淡粉色条纹的衬衣下若隐若现，将那个厚厚的本子推到姜丹尼尔面前。
姜丹尼尔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本子，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和这间咖啡厅所散发出来的神秘气息，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伸出两只手指提溜着姜丹尼尔有些恍惚的灵魂，向他发出无法拒绝的邀请。
手指抚上有些粗糙的纸张，姜丹尼尔一页页走马观花地翻看，故事有长有短，有的悲怆，有的喜悦，每个故事的最后都有一个署名，还有一张照片，直到他翻到某一页，还想往后翻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中，手腕微微颤抖着。
那页的空白处，贴着一张边框有些泛黄的照片，原本应该是裁剪规整的边缘泛起了茸茸毛边，但那两张并肩笑得同样灿烂的脸庞却在姜丹尼尔的眼前，投放出无比清晰的影像。
照片中左边的男孩子是自己，右边的男孩子被自己伸手搂住，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青涩干净的好看。姜丹尼尔用手抓着头发，怎么回想也想不起这个男孩是谁。
视线下移，署名处的字体刚直有力，三个有些陌生的字组成了那个男孩的名字:邕圣祐。
姜丹尼尔使劲用手砸了两下头，脑中除了恼人的轰鸣竟干净得像是窗外的雪，什么也记不起。
脑海中似是有一根弦被烧断，姜丹尼尔猛地抬起头来，瞳孔一震，眼中是按不下的不安和惊惧。
那人跟自己每天梦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黄旼泫看着姜丹尼尔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勾勾嘴角将一支钢笔交到姜丹尼尔手上，然后缓缓离开了柜台。他知道，当一个人要写自己的故事的时候，他需要的是绝对的孤决和安静。
姜丹尼尔无法抑制手腕的颤抖，钢笔的墨水在纸上洇出一大片黑色的墨点，才如梦初醒般，从另起一行重新开始。
像是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上下两难，却又因为锋利的骨刺而产生绵密细微的疼痛感。故事的开头对于姜丹尼尔来说，像是在沼泽中徒步前行，无数个梦境冗杂着偌然晕眩感像是吸附住脚踝的泥浆，让他寸步难行。
05.
已经有半年了，我的噩梦。每晚都像是伴着我入睡的一个鬼魅，一旦我堕入沉睡，它就带着那个人如约而至。
那个男孩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但我记得他脸颊上三颗像星子镶嵌进银河一般好看的痣，记得他笑起来会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齿，很多细节在我醒来后，都忘得一干二净，但唯有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
我有的时候经常在想，或许盛夏变幻无常的天气就像人生，它说来就来，不给你一点儿准备的时间，常常上一秒还是烈日炎炎，下一秒就是滂沱大雨。也就是因为这无常的盛夏三伏天，我得以与他相遇。
邕…圣…祐…，或许，我可以叫他圣祐吗？
可以的吧。
我坐在公交车后座上，看着圣祐背着画板一步步向我走来，他的白色t恤衫全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胸口，他脚下的步伐是那样坚定，以至于我每次噩梦中惊醒总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圣祐他早已精心策划好的场景。
我们相识，我们相知，我们终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隔绝外面的风风雨雨，酷暑严寒。圣祐的工作很忙，朝九晚五，回到家后还非要笨手笨脚地给我做饭吃，一开始饭菜的味道并不怎么好，他的手也总会烫伤。
有一次他在厨房里做饭，窗外的天空渐渐变成深蓝，厨房的灯光投下一片暖暖的橘色，他细瘦的肩膀撑起白色衬衫的褶皱，柔和俊逸的侧脸在暖橙色的修饰下愈发柔和，那个瞬间我的眼眶一热，从背后抱住他细瘦的腰线。我感受到他腰侧的控制不住的颤抖，主动覆上自己的嘴唇。然后我们谁都没有说出那句话，就这样开始了一切。
我特别喜欢把头枕在圣祐的大腿上看电视，电视机里的声响划破一个又一个寂静的夜，我们经常就这样把电视节目放在一边，胡乱又毫无头绪地聊天。有一次，我问他：
圣祐，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希望我怎么样？
丹尼尔，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我希望你可以整夜安睡，一夜无梦。
为什么你不希望我做梦呢？
因为我不舍得我的丹尼尔做噩梦啊，所以，干脆连梦都不要再做了。
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宠溺笑起来时愈发流畅好看的下颌线，他低下头来看着我，轻轻用唇瓣包住我的，然后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才不舍得离开你”
或许，你们会觉得我很可笑，可是我好像过份地沉浸在自己虚假的梦境里，可是，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一直沉睡，不再醒来，那我愿意与圣祐永远地封印在一个美好又虚假的梦里。
我之所以叫它噩梦，是因为，每夜的梦，都不愿意许给我和圣祐一个好的结局，所以我恨这样一个只会做这种坏透了的梦的自己。
不是有句话叫做，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吗，在圣祐面前的我，也愈发的嚣张放肆，不可一世。又一次他晚归，我便与他吵了整整一夜，那幅蛮不讲理地追问他身上的香水味从哪里来的样子，像极了一个骂街的更年期泼妇。
闹到了气头上，他的什么解释都听不进去，连带他故意放低姿态的道歉，和我耳边细碎的暖吻，我全都视而不见。最后，我还是因为他那个烂透了的表演折耳朵的小把戏而一秒破功，笑点低这件事，我好像真的没有办法去做什么改变。
我们拉着手走在午后的街道，圣祐说要带我去吃街角那家我最爱的西餐厅。盛夏的炎炎烈日也没有削减我们的热情，只是不多会儿，天空开始下起雨来，毫无预兆地，天上还是没有一篇云彩，就这样下起了太阳雨。
噩梦的是在我们过马路的时候开始的，一辆不受控制的车飞速笔直地撞向我们。圣祐先发觉了这一切，然后狠狠推了我一把，但没有多大作用，我也被撞到在地。前一秒我们还十指紧扣，为今晚谁刷碗斗着嘴，下一秒我便躺在地上，看着圣祐像是飞起来一样，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重重坠落。
手边是汩汩流淌过来的圣祐那滚烫的血，眼前是圣祐流着最后一滴泪的侧脸……
每晚的梦都定格在这个画面，过于真实的撞击感和快要把我击碎的偌大心痛让我每夜到了这个时候就再也难以心安地继续睡着。
我也曾经终日疑惑，圣祐到底是我的一帘幽梦还是真实存在着的。每晚每晚在我脑海中上演着的破碎情节，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04.
黄旼泫轻声走到姜丹尼尔身边，在他手边放下一杯袅袅飘着热气的蓝山，然后坐到他的对面。
“非常感谢你的故事，这是我送你的蓝山，请慢用。”
“老板，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你想要拿走邕圣祐跟你的合照？”黄旼泫不急不慢，将姜丹尼尔的欲言又止痛快地说出口。
对面的姜丹尼尔因为被黄旼泫看透了心思，和这一有些无理的要求，而坐立难安，低下头来不敢直视黄旼泫的眼睛，姜丹尼尔重重点了两下头。
“那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必须坦诚，否则你就……”黄旼泫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立刻变了语调，“emm，你要对我说真话我才能把小祐的照片给你。”
“好。”姜丹尼尔有些迟疑地抬起头，鼓起勇气看着黄旼泫细长的眸子。
“在你的现实生活中，你认识邕圣祐这个人吗？”
“我不认识。”
“那你认为你梦里的邕圣佑都是假的了？”
“我……”
“说实话”
“说实话，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在看到那张照片之前，姜丹尼尔一直认为，他的梦境就像是一个诅咒，虽然每个深夜缠扰着他，蚕食他的镇静，但至少，这是梦啊，梦都是假的，不是吗？
“你更偏向于，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吗？”姜丹尼尔扣住实木座椅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没有想到黄旼泫竟能看透他的心思。
“你还记得，你两年前出过车祸吗？”黄旼泫玩弄着手上的怀表，发出咔嗒咔嗒的金属撞击声响。
03.
姜丹尼尔瘫在椅子上，那种噩梦惊醒后的无助与心慌再次满溢上来，上齿紧紧咬住下唇，“你怎么知道我出过车祸？”
“我怎么知道的，好像并不是现在最要紧的问题……”黄旼泫重重合上怀表，然后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封存完好的信封，交到姜丹尼尔手上，“看一下吧，小佑留给你的，照片你想要的话，你可以带走，5分钟之内离开这里哦，我要打烊了。”
说完，只留下姜丹尼尔一人在倾洒而下的昏黄色灯光下，面对着混杂的一切。
02.
全世界最可爱、最可爱的丹尼尔：
我是你最爱的小柚！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三周年纪念日，我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了。你也知道的，那些腻腻歪歪的情话，我真的一句都说不出口，但至少我的心意要让你知道。
我唯一的想要，就是和你厮守到老。
这间咖啡厅是我偶然间发现的，很有趣吧，这个老板以前是一位心理医生，现在是一个故事收藏者，说是很喜欢我们的故事，邀请我改天带你来玩呢。
那，我们三周年那天一起来吧？
全世界最爱你、最爱你的柚
01.
黄旼泫从休息间出来的时候，大厅已经空无一人，柜台上那个厚厚的本子歪斜着，因为被人撕去一张照片，纸张有些破损，白色瓷杯里的蓝山一口未动，早已凉透。
姜丹尼尔在下着大雪的首尔街头狂奔，头脑中像是有一鼎不断被人重击的丧钟，震荡轰鸣，细碎零散的过往画面像是漫天的雪花，在自己的脑海中盘旋，太阳穴的钝痛让他快要承受不住，终是一下躺倒在一个无人的黑暗小巷。
细碎的雪花带着隔绝一切温暖的凉意，纷纷落在姜丹尼尔的脸上，像是感觉不到彻骨的寒冷，姜丹尼尔对着这样看不到一丝光亮的黑夜和纷纷扬扬的雪白，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喉咙就飘出有些沙哑的笑声，笑着笑着，眼角溢出眼泪。
圣佑啊，你说我是不是太混蛋了，竟然就这样把你给忘记了。
但我是又那么庆幸，我们曾那样深情地爱着对方，不爱宁死，至死方休。这些，都不是我的梦，而是真实存在过的。
可是现在，你又狠心抛下我一个人孑然一人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所有的风霜和寒冷，你可真是，坏死了。说什么全世界最爱、最爱的就是我，全都是骗人的。
姜丹尼尔回到家已近夜半，头发被雪水打得湿漉漉的，伸手掏出口袋里的信封和照片，姜丹尼尔还是抑制不住地鼻酸。
再次打开信封，发现了在那封信后面还有一张小纸条，打开有些深的折痕，几行陌生但是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圣佑他会在温暖美好的天堂一直为你祈祷，希望你能带着圣佑的那份快乐和纯真，一直开朗地活下去。
——黄旼泫
从此之后，姜丹尼尔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整夜安睡，一夜无梦。
00.
圣佑，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希望我怎么样？
丹尼尔，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我希望你可以整夜安睡，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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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你们还是看不懂，干脆附上唠唠叨叨的剧情解析。
续集的名字是bright hell，明亮地狱，上一篇是dark paradise，黑暗天堂，分别是丹尼尔视角和小柚视角。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们可以觉得这两篇说的是同一个故事，比如，黄老师在dark paradise里的怀表，还有经常对小柚说的那句，“你要对我坦诚，才能康复”，包括小柚的幻觉和丹尼尔的梦境都是完全重叠的，等等，很多看起来是巧合的巧合。
其实写到这，我也有点儿精分了，哈哈。
就是小柚在幻觉与现实中苦苦挣扎，丹尼尔在梦境与回忆中迷失自我，但他们都通过黄老师得到了救赎。
两篇的最后，都是小柚死去，丹尼尔活着，也是一样的结局。
如果你们相信平行时空的话，那这就是两个不同的时空，但是，起码两人相爱过。
记忆可以因为车祸短暂失去，但曾经的美好永远不会被抹去。
珍惜眼前人吧。
最后，还是感谢各位的喜欢，继续为我们丹邕打call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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